这年头不知怎么啦，什么怪异的事都可能发生。一个平时与学生关系比较亲近的中年教师，地震那天动作那么灵活，只喊了一声，就丢下他的学生拔腿跑了。如果他事后冷静下来，为自己的怯懦羞愧，大家也还可以理解，尽管质疑是免不了的。可是事情偏偏不是这样，他不但没有丝毫忏悔，反而在博客上振振有辞，说明自己当时很清醒，这样做并非偶然。人家为了保护学生连生命都付出去了，你跑得那么轻松，还这样谈吐潇洒。大家有看法，一点不奇怪。在灾难的伤痛如此沉重的时刻，成为众矢之的，也很正常。一个人，而且是个学历很高、毕业学校很叫得响、有十多年教学经历的老教师，这样不明事理，犯贱到这种程度，确实令人费解。这样做，到底有什么意义。人总有羞耻感，不管道德水平怎样。莫非现在的社会，需要的是这种“只为自己、不顾别人”的英雄？把孩子交给这样的教师，几个家长能放心？没有人可以对地震负责，学生遇难的责任，也不应由教师承担，但是，教师放弃引导、疏散以及保护学生的责任，还有什么话可说。
当然，还有另一方面的问题。对“范跑跑”老师提出严肃批评，特别是指责他事后那种逍遥态度，都不过分。承认人的正当自我保护意识，并不意味着过分扩大、过于张扬不会让人困惑。不过因此强行制裁他，比如开除、撤职，那是另一码事了。应言废人，不是现代文明能够接受的。“范跑跑”做得不好，说得不当，都不应该肯定。但他说的是心里话，是老实话，不是故作姿态吸引媒体炒作，我们不能抓住不放。本来嘛，说得好听点，又有什么难的。说难听点，今天对他义愤填膺的这么多正义人士，紧要关头一定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了，没这么简单吧。胸脯拍得响不响，恐怕不能说明什么。毕竟，觉悟高低不是口头声明可以证明的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“范跑跑”怎么想怎么说，不该受非议，让他因此付出代价，也没有道理。不然，就是有意无意地鼓励说谎。要知道，在我们这个社会里，假货远比真货多，我们受尽了虚伪的苦，宁要真实的破烂，不要虚假的华丽。无论如何，真，不应受到惩罚。
最后，还有一点需要说明。无限度人为抬高社会道德，不断限制人身自由，本身也是不道德的。特别是面对生命，应当尊重每个个体的选择。歹徒当前，不是谁都有流血牺牲的义务，灾难临头，并非谁都有奋不顾身的责任。我们不歌颂“小我”，但我们要有容纳“小我”的气度。“范跑跑”的生命同样重要，应该承认，他也有跑的权利。他身上缺乏英雄气质，不能成为藐视其存在的理由。我总觉得，我们倡导的道德，应该以不损害他人利益、不妨碍他人生活为界线，用能否表现出英雄气概去衡量，是不适当的，也有点危险。
浙江绍兴 王炜荣
《联合早报网》
